第99页_问棺GL【CP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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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时常按捺住担心她会不会着凉的心思,时常想要为熟睡的她披上一件外裳。

  哪怕她是天生神骨,凡尘的温度奈何不了她,只能够将李十一的担心衬作无用功。

  然而,人心最软的那一部分,就叫做无用功。

  宋十九望着她,说:“你又明知故问。”

  李十一又一回明知故问,而宋十九未在后面跟一句她喜欢不喜欢。

  李十一心里的紧张后知后觉,白蚁蛀木一样侵蚀她的五脏六腑,她并非对宋十九耍心眼,恰恰相反,她没了底气。

  宋十九在蜜罐子里长大,生得甜蜜又和顺,这是头一回与她生出了嫌隙,然而宋十九终有一日会发现,谈恋爱并不是蜜罐,若她偶然尝到了一点涩和苦,会不会生出悔意和动摇。

  李十一握着杯子的无名指一动,这才觉出杯中水原是滚烫的。

  宋十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幅度微小地挽起嘴角,提步朝李十一走过来,开口便要说话。

  舌尖在唇齿间一弹,笑吟吟地噙了半个字,不知是“令”还是“李”,最后她说:“李十一,你也有今天。”

  这话她在许久前便应该说,设想的是在令蘅为自己要死要活情根深种的时候,她轻蔑而不屑地哼出来。

  她到底是说了这一句,只是说得如此柔软,如此甜腻,如此不舍得。

  她望着李十一,突然有了一种殊途同归的宿命感。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我有些不服气。”

  “不服气我当初放低身段说喜欢你,你却将我拒之门外。”

  潇潇洒洒浪荡不羁的九大人,被养成了这样温温吞吞的模样,那人还趁火打了个劫,将自个儿的心拐了去,甚至推三阻四摆足了姿态,最终勉勉强强地收下。

  她看着李十一的眼神里带了些宋十九未曾有过的骄傲,这骄傲令她的神采熠熠生辉,却没有从前的锋芒毕露,被包裹在了一层柔软的外衣里。

  比眼神更柔软的是她的话语,她说:“但是你终究让我进来了。”

  年岁正好的姑娘,站在月华四溢的院子里,也好似站在了李十一曾闭门谢客的心坎上。

  “方才我在底下,望着你的窗户,我想,若你开窗瞧瞧我,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你没有开窗,但你出现在了我面前。我该怎么好呢?我不曾预想过,但它仿佛比我预想的要更好。”

  “我想要怪罪这个不循常理的轨迹,却不知从何怪起。”

  她的话语诚挚而温柔,将李十一的胸腔撑得无限大,她从未如此动容过,手中滚烫的热水没了知觉,仿佛连听觉也多余,她只想沉在宋十九的眼神里,沉在她一张一合的嘴唇里。

  她瞧见宋十九偏了偏头,说:“但你不该防我,你这点有错。”

  李十一抿唇,哑着嗓子说:“是。”

  宋十九却笑了,将手负在身后,道:“可你防我,也只是因我过于厉害,对不对?”

  李十一的笑意自唇边漾开来,颔首:“对。”

  厉害得要命。行走坐卧,言语神情,皆处在令李十一割舍不下的那一点,她是李十一对付过最厉害的精怪,也是她下过最难窥探的古墓。

  宋十九高兴了,脚跟拎起来提了提,伸手拉住李十一。

  握住她的手,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她无法同任何人讲述记忆苏醒的感受,仿佛自己是瘫痪了许久的患者,身体自脚指头开始有了知觉,一寸寸地发麻,又一寸寸地开始动弹,麻得令她难受极了,恨不得重回病榻,可她又是如此地需要这双腿,才能完好地走到李十一身边。

  阿九也好,十九也罢,她终于是一个完整的姑娘,做了一场沉甸甸的黄粱梦,身边有了实在在的意中人。

  第89章十夜长亭九梦君(十四)

  李十一牵着宋十九回屋,自小炉子上拎了一壶热水,给她沏满一杯六安茶,而后备上温度正好的洗脸水。

  宋十九接过李十一拧好的巾帕,把脸埋进湿热的水汽里,深深吸一口,听见李十一收拾书本的声音。

  李十一将散乱的信笺拾掇了,一张张规整好,夹到书套里,信纸的声音仿佛也带着墨香,能够将旅途疲惫的归人抚慰好。

  宋十九这才终于有了“回来”这一观感,它踏踏实实地具象在李十一的动作里,将她经年累月的漂泊感一一打消。

  又翻了一页纸,她听见李十一问:“你既想起来了,朱厌怎么说?”

  宋十九将帕子搭到木架子上,回身靠在旁边,双手支在两侧,眨眼道:“仔细想想,做猪也不错。”

  “如今时局乱,粮肉飞涨,不便宜呢。”

  她说得认真,眼里的笑意却妆点得十分狡黠,甚至还慢悠悠地挑了挑眉尾,看进李十一的眼里。

  李十一将抿着的嘴放开,摇头笑出声。

  她终于笑了,笑得坦然又澄澈,还是像宋十九心里最浪漫的云舒云卷。宋十九幽幽看着她,走到桌前,与她相对而坐,中央是热腾腾的一杯茶,她便支手隔着茶香望她,说:“方才我开口前,你害怕了。”

  用的是陈述句,并不需要李十一回答。

  紧接着才是问句:“怕什么呢?”

  茶香将李十一的眉目晕染得湿漉漉的,像果子被柔情蜜意地含了一口,宋十九润润下唇,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性感。

  她只是勾着眼神,慢悠悠地说:“我不过是有了记忆。难不成,明日你有了记忆,便不要我了?”

  她的嗓音仍旧娇软软的,像入喉甘醇的果酒,一听是甜,再听便醉。

  李十一开始觉得,有一场迟到的引诱,在徐徐拉开帷幕。

  偏偏对面的人说的话正经得要命,她低低说:“你担心过了,该轮到我了。”

  也不晓得从前瞧不上她的令蘅,讲话时是否有李十一一星半点的温柔。

  宋十九低下头,食指沿着茶杯画着圈儿:“我打算过了。”

  “今日我毫无芥蒂地同你在一起,日后你但凡有一丁点儿迟疑,你便对我不住,便于心有愧。”

  “这是你未曾教过我的心机,我只用它来对付你。”

  她咬着嘴唇,眼波一闪一闪的,半是天真半是骄矜,半是李十一心爱的小姑娘,半是归来要重振旗鼓的掠夺者。

  她想要掠夺的是李十一毫无保留的爱情,如今是第一声旗帜鲜明的战鼓。

  战鼓敲在李十一的心里,轰隆隆地,又像是春雨来袭的前奏,天边骨碌碌地滚着惊雷,随后便要有淅沥沥的雨落下来。

  它将落得铺天盖地,将滋养一切渴望的生灵。

  李十一说:“是,我害怕。”

  宋十九睁眼时她害怕,怕面前的她不再是从前的她。横公鱼说生情露时她害怕,怕那不知所起的一份情有了荒诞的起因。

  阿罗说孟婆汤时她害怕,怕宋十九尽忘的前尘里有不应被忘却的刻骨铭心。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在折磨自己,但是没有。

  她自小不是个走运的,娘将她卖给师父时,只说是学手艺,她用了一个来月才明白,爹娘说的来瞧她是假的。

  和师父相依为命,读书练诀,头一回开了棺摸出白骨上的金串子时,她唬得腿肚子打颤,这才晓得自己平日里吃的是什么饭。是死人饭,损阴德遭天谴的死人饭。

  再后来,每一回九死一生,她都做足了最坏的打算,若能捡回一条命,她便觉得称得上有幸。

  而宋十九告诉她,“幸运”二字并不只有“活命”这么小,它可以很大很大,可以更多更多。

  她以每回自死人堆里爬出来,重见天日一般的眼神望着宋十九,那是最为脆弱的一种,也是最为坚硬的一种。

  宋十九被她的眼神扰得心神款动,她放低了嗓子,轻声说:“从前的记忆是记忆,咱们相识的记忆便不是记忆么?谁说非要搁到秤上量一个轻重?我偏不。”

  “世事变幻,神思万千。若从前的我不是此刻的我,明日的我又是不是今日的我?这一个时辰的我,还是不是下一个时辰的我?”

  “你心里头的,又是哪一个我?”

  “你从前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你最是通透,最是聪慧,怎么如今却又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呢?”

  她一连抛了好几个问句,扔得李十一的眉头微微蹙起来,她又一回哑口无言,依稀记得这仿佛是第三回。上一回是她质问自己凭什么不能喜欢她,再上一回,好似是在一个繁华却空荡的街道上,有一位怒气冲冲的小公子,仰着下巴同她辩驳她朱厌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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