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命殒_武侠之梦起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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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命殒

  西湖梅庄中,任我行从黑牢里一步一步向外走出,向问天为他推开面前的那扇门,阳光终又与他久别重逢。

  太久没有看到过太阳了,任我行忍不住微微眯眼。任盈盈为他准备了往日常穿的一袭青衫,张扬的乌黑长发狂放得披在肩后,脸色雪白,更无半分血色,实在白得怕人,便如刚从坟墓中出来的僵尸一般。

  “向贤弟,我不在的这些年,神教有了哪些变化,江湖上又出了些什么人物?”任我行霸气端坐在花园中,一手握住茶盏,一手随意地搭在膝上,细细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一边询问身旁的向问天。黄钟公、秃笔翁、丹青生兄弟三人与门客丁坚紧张地站在不远处。

  “教主,神教……神教在东方不败手里解散了!”向问天单膝跪地:“属下无能,没能保住神教基业,请教主治罪!”

  霎时间,任我行手中的杯子化作粉末,右掌在石桌上一拍,猛然站起身,石桌上留下寸余深的掌印,须发无风自动,犹如暴怒的雄狮:“神教没了?!!东方不败他罪该万死!”在场众人纷纷吓得单膝跪地:“请教主治罪!”

  “哼!哼哼哼!哈哈哈哈!说说吧,东方不败是怎么把神教败掉的?”任我行气极反笑,对向问天问道。

  “自从东方不败叛乱,篡夺教主神位,教中对教主您一片忠心的兄弟基本都被杀害,保住一条命的兄弟们都逃出神教,不敢苟同。东方不败自认大权在握,将大权都交给身边的一个奴才,每日无心教务,醉生梦死。最终,几个月前被五岳剑派攻破黑木崖,将神教解散以全性命。”向问天对任我行解释,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告诉任我行。

  “嗯,这么说,黑木崖上就只剩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了?”任我行忽然一问。

  “正是。”向问天连忙道。

  “既然如此,向兄弟,你立刻通知四散的教众,叫他们七日之后重回黑木崖!”任我行眼中精芒一亮:“我等现在即刻动身,去黑木崖诛杀东方不败,重立神教!”

  言罢,任我行又看向黄钟公:“本教主念在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时机特殊,愿意宽宏大量,放你们兄弟一马,你等可愿随我重回黑木崖,诛杀叛逆?”

  黄钟公苦笑一声,面露疲色:“多谢教主好意,只是属下年事已高,武功平平,怕是帮不到教主什么忙了。还请教主放我兄弟,卑下愿作闲云野鹤,待教主光复神教,我等必日夜焚香鼓琴,为教主祈福传唱。”

  任我行一听便知黄钟公无意帮他,在黑牢中关了十年的暴戾之气再也按捺不住,当即抬手,一掌印在黄钟公灵台:“既然如此,我便送你去见黑白子了!”黄钟公如遭雷击,当场倒地毙命。

  任我行转头看向秃笔翁、丹青生二人:“你们呢?”他眼神中杀气四溢,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但凡听到一个“不”字,这位教主恐怕又要毫不留情的送这二人下去见已经死去的两个兄弟了。

  “秃笔翁(丹青生)愿听教主差遣。”秃笔翁二人哆嗦着回答,任我行冷哼一声,命女儿取来三尸脑神丹,让两人服下。一群人朝着黑木崖赶去……

  ……

  一路顺畅地登上黑木崖,任我行等人果然没有看见任何教众。一群人细细搜查,很快便发现了成德殿后别有洞天,一行人一起入内。

  闯入小花园,东方不败一眼就看见了带着一帮人到来的任我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东方不败只一闪,红袍带着点点寒星已然压到任我行身前,吓得众人一惊。

  任我行和向问天见情势不对,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时上前夹击。这当世两大高手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两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随向问天、任盈盈一起去西湖梅庄的“雕侠”上官云也见势拔出单刀,冲上助战,以三敌一。

  只十余回合,猛听得上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瞎。但见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直似轻烟,片刻便闪至上官云身前:“你也配与本座为敌?”两指一伸,银针轻轻刺出,上官云眉心一点血珠滑落,已然毙命。

  三人继续纠缠,忽听得向问天“啊”的一声叫,跟着任我行也是“嘿”的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任我行所练的“吸星大法”功力虽深,可是东方不败身法快极,难与相触,二来所使兵刃是一根绣花针,无法从针上吸他内力。

  又斗片刻,任我行二人胸口、喉头都受到针刺,幸好两人相识多年,配合默契,两人并肩作战,把后背留给了彼此,才险险招架住东方不败的攻势。

  两人围攻东方不败,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反都受了他的针刺。任盈盈在旁观战,越来越担心:“不知他针上是否喂有毒药,要是有毒,那可不堪设想!”但见东方不败身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连声吆喝,声音中透着又是愤怒,又是惶急。两人人兵刃上都是贯注了内力,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不发出半点声息。

  任盈盈暗想:“我若加入混战,只有阻手阻脚,帮不了忙,那可如何是好?看来东方不败以一敌二,还能取胜。”一瞥眼间,却见杨莲亭正坐在床上,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不由心念一动,慢慢移步走向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嗤的一声,刺在杨莲亭右肩。杨莲亭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盈盈跟着又是一剑,斩在他的大腿之上。

  杨莲亭只一声惊呼,便已知她用意:她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东方不败的心神!于是强忍疼痛,竟再也不哼一声。任盈盈怒道:“你叫不叫?不叫,我便把你手指一根根的斩了下来。”长剑一颤,斩落了他右手的一根手指。不料杨莲亭十分硬气,虽然伤口剧痛,却没发出半点声息,但他第一声呼叫已传入东方不败耳中:“莲弟!死丫头!你找死!”

  一团红云陡然向任盈盈扑去。盈盈急忙侧头缩身,却避让不及,被东方不败拍得一掌吐血,惨叫飞出。幸亏闪躲及时,在空中卸力不少,才保住了一命,却依然受伤不轻,只能老老实实趴伏地面观战。

  任我行一剑刺向东方不败,向问天见状,“唰!”的一鞭,却向杨莲亭头上砸去。东方不败不顾自己生死,反手一针,刺入了向问天胸口,却也被任我行一剑刺入胸口,鲜血止不住从口中涌出……

  向问天只觉全身一麻,软鞭落地,见任我行一剑都插入了东方不败胸膛,不禁缓了一口气,跌倒在地。东方不败身子一颤,也倒在杨莲亭怀里。任我行大喜,拔出剑来,以剑尖指住东方不败脸庞,大喝:“东方不败,今日,终于教你落在我的手里!”剧斗之余,说话时气喘不已。

  东方不败胸口伤处鲜血狂涌,显然命不久矣,忍不住对身边之人呼道:“莲弟,莲弟,看来咱们都要死啦!”

  杨莲亭面带笑意,却嗔怒责备道:“你往日自夸武功盖世,为甚么杀不了这几个奸贼?”东方不败道:“我……我……”杨莲亭怒道:“你甚么?”东方不败道:“倘若单打独斗,他们是不能打败我的”。

  鲜血从口中涌出,东方不败一脸傲然:“若是单打独斗,这天下,本没人能败我,可惜,可惜……”他看着杨莲亭一笑,不再多言,转头对任我行哀求道:“任教主,今日,确实是你胜了。我……我就要死了,我求你一件事,请……你瞧在我这些年来善待任大小姐的份上……”

  任我行问道:“甚么事?”东方不败道:“请你饶了杨莲亭一命,将他逐下黑木崖去便是。”任我行笑道:“偏不叫你如意,我要将他百日凌迟处死,今天割一根手指,明天割半根脚趾。”

  东方不败忍不住怒叫:“你……你好狠毒!”却被杨莲亭按住:“别求他,死就死吧,没什么可怕的,至少,我们还死在一起。”

  东方不败一听,忍不住欣然微笑,猛地纵起,向任我行扑去,口中厉啸:“纵留不得全尸,亦不能叫你好过!”

  他重伤之余,身法已远不如先前迅捷,但这一扑之势仍是凌厉惊人。任我行被他这临死前的奋力反扑吓了一惊,连忙后跃。东方不败手指一弹,绣花针飞了出去,插入了任我行右目,随即跌倒在地,气断而亡。

  只听“呯”的一声,任我行背脊撞在墙上,喀喇喇一响,一座墙被他撞塌了半边。盈盈吓得连忙爬起身,抢上前去瞧父亲右眼,只见那枚绣花针正插在瞳仁之中。幸好其时东方不败功力十不存一,任我行后撤及时,否则这针直贯入脑,不免性命难保,但这只眼珠恐怕终不免是废了。

  任盈盈伸指去抓绣花针的针尾,但钢针甚短,露出在外者不过一分,实无着手处。她转过身来,拾起东方不败抛下的绣花绷子,抽了一根丝线,款款轻送,穿入针鼻,拉住丝线,向外一拔。任我行大叫一声。那绣花针带着几滴鲜血,挂在丝线之下。

  任我行只觉头痛欲裂,一时怒极,猛然抬腿向东方不败的尸身上踢去。尸身飞将起来,却被强忍腿伤的杨莲亭飞身接入怀中。任我行盛怒之下,这一腿踢出时使足了劲力,哪里是武功稀疏平常的杨莲亭能接得住的。

  只见杨莲亭纳躯入怀,口吐鲜血,胸膛硬生生砸扁了三分,破碎的内脏伴着血液从口中吐出。他抱着东方不败的尸身,砸倒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断了气,两人身躯流下的鲜血竟比绣被上的红花更加娇艳……

  任我行得诛大仇,重夺日月神教教主之位,却也由此而失了一只眼睛,一时喜怒交迸,仰天长笑,声震屋瓦。但笑声之中,却也充满了愤怒之意。

  任盈盈忽然道:“恭喜爹爹,今日诛却大逆。”任我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才真叫一个称心畅怀、志得意满。

  向问天给东方不败一针刺中左乳下的穴道,全身麻了好一会,此刻四肢才得自如,也道:“恭喜教主,贺喜教主!”任我行笑道:“这一役诛奸复位,你实占首功。”转头向爱女道:“盈盈的功劳自然也不在小。”

  见女儿皎白如玉的脸颊上一道殷红的血痕,想起适才的恶战,任我行兀自心有余悸,说道:“若不是盈盈去对付杨莲亭,要杀东方不败,可当真不易。”顿了一顿,又道:“幸好他手里的只是绣花针……”向问天也忍不住身子一颤,那东方不败的武功实在非人,如同妖怪一般,这次若是没有任盈盈突生急智,他们这一帮人恐怕都要死在东方不败手上。

  任我行伸手到东方不败衣衫袋中,摸出一本薄薄的旧册页,随手一翻,看见其中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不禁惊疑道:“这,这是《紫霞神功》!东方不败怎么会有紫霞神功的秘籍?”

  向问天猜测道:“想必当日五岳剑派攻上黑木崖,与东方不败交手,以多敌寡,压得东方不败低头,但东方不败也发现那岳不群却有棘手之处,故而想办法不知怎的偷来这秘籍,想要一雪前耻。”

  任我行缓缓点头,沉吟道:“如今这秘籍入了我手,我定要细细研究一番,找出那岳不群武功破绽,届时反攻华山,灭了他五岳!”

  ……

  一众人从东方不败的闺房中出来,经过花园、地道,回入殿中。任我行坐入教主的座位,笑道:“东方不败这厮倒有不少鬼主意,高高在上的坐着,下属和他相距既远,敬畏之心自是油然而生。这叫做甚么殿啊?”

  向问天道:“启禀教主,这叫作‘成德殿’,那是颂扬教主文成武德之意。”任我行呵呵而笑,道:“文成武德!文武全才,那可不容易哪……”

  几日后,成德殿外有十余人朗声说道:“玄武堂属下长老、堂主、副堂主,五枝香香主、副香主参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圣教主。教主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任我行喝道:“进殿!”只见十余条汉子走进殿来,一排跪下。任我行以前当日月神教教主,与教下部属兄弟相称,相见时只是抱拳拱手而已,突见众人跪下,当即站起,将手一摆,道:“不必……”心下忽想:“无威不足以服众。当年我教主之位为奸人篡夺,便因待人太过仁善之故。这跪拜之礼既是东方不败定下了,我也不必取消。”当下将“多礼”二字缩住了不说,跟着坐了下来。不多时,又有一批人入殿参见,向他跪拜时,任我行便不再站起,只点了点头。

  殿中,各堂堂主和香主赞颂之辞越说越响,显然众人心怀极大恐惧,自知过去十余年来为东方不败尽力,言语之中,更不免有得罪前任教主之处,今日任教主重登大位,倘若要算旧帐,不知会受到如何惨酷的刑罚。更有一干新进,从来不知任我行是何等人,只知努力奉承东方不败和杨莲亭便可升职免祸,料想换了教主仍是如此,是以人人大声颂扬。

  任教主听着这些谀词,竟也欣然自得,丝毫不觉得肉麻,开口说道:“你们以前都在东方不败手下服役,所干过的事,本教主暗中早已查得清清楚楚,一一登录在案。但本教主宽大为怀,既往不咎。今后只须大家尽忠本教主,本教主自当善待尔等,共享荣华富贵。”

  瞬时之间,殿中颂声大作,众人皆道:“教主仁义盖天,胸襟如海,大人不计小人过,众部属自当谨奉教主令旨,忠字当头,赴汤蹈火,万死不辞,立下决心,为教主尽忠到底。”

  任我行待众人说了一阵,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又道:“但若有谁胆敢作逆造反,不服令旨,那便严惩不贷。一人有罪,全家老幼凌迟处死。”众人齐声道:“属下万万不敢。”这些人话声颤抖,显是十分害怕。

  只听得有人向任我行揭发东方不败的罪恶,说他如何忠言逆耳,偏信杨莲亭一人,如何滥杀无辜,赏罚有私,爱听恭维的言语,祸乱神教;有人说他败坏本教教规,乱传黑木令,强人服食三尸脑神丸;有一人说他饮食穷侈极欲,吃一餐饭往往宰三头牛、五口猪、十口羊……东方不败一个久坐闺房之人在他们口中恍若妖魔!他们却想不到自己此刻的嘴脸尤胜妖魔三分。

  ……

  一个月后,任我行重出江湖、再立日月神教的消息震惊了整个江湖。华山上,岳不群得知了这一消息,看着与林平之有说有笑的岳灵珊,口中喃喃:“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次日,任我行带着日月魔教一万教众攻入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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