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_春浓花娇芙蓉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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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严之涣外祖家姓邓,冀洲人士,祖上起就是杀猪匠,可以说是两手血腥,到了他大舅这一代,父亲死的早,留下一家子孤儿寡母,他两个舅舅也算是手艺人,以宰猪卖肉为生,生活虽算不得富足,却也够温饱,只可怜那一年闹猪瘟,满镇的猪都死了,他外祖母一急之下急火攻心病倒了,家里攒下的那点银子买了一个来月的药吃着也不曾见好,眼瞧着老太太就要去了,家里也空了,赶巧京里来了采买小娘的,严之涣的生母邓凤儿得了信便偷偷的把自己卖了十两银子,自此入了教坊,等他大舅舅得了信,当即跑去了镇里,那采买小娘的人牙子已赶了车往回走了,邓大舅挥着杀猪刀追出去追出去两里地,可人双两腿怎能跑过四条的畜生,到底没把妹妹追回来,原以为就此一别兄妹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偏偏邓凤儿模样生的俊俏,人也机灵,在教坊学艺几年便被送进了宁川王府当个舞姬,每年倒也攒下了一些银子,便托了同乡送回了老家,也叫家里人知晓她还活着。

  邓凤儿当年怀了严之涣的时候便是偷偷回了冀洲,那时候两个兄长都成了亲,娶得嫂子亦是贤惠爽利,见小姑挺个肚子回来虽心下有疑却也不曾多说什么,伺候着小姑子安了胎生了产,帮着拉扯大了这不知父亲是谁的孩子,也跟着舅舅姓了邓,彼时严之涣名字还没有这般文雅,他在外祖家排行老五,因个头长的大,生性又飞扬跳脱,上房揭瓦闹得不行,人送外号猴五儿。

  邓凤儿当年怀着身子赶路,伤了根本,没过几年就得了重病,她虽不识几个大字,却知道自己的孩子出身尊贵,若不想他一辈子呆在这小镇里,便得把他送回京城,她主意正,因前途未卜,怕拖累了兄嫂便留了个口信,带了严之涣去了京城,那时皇太子虽有了嫡子,可也不至于不认自己的血脉,严之涣摇身一变,从那猴五儿成了龙子凤孙,只可怜他生母不曾享了什么福没两月就撒手去了,留下他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在太子府讨生活,这没娘爹又不看重的孩子是何处境已是不言而喻。

  严之涣自幼胆子就大,虽说书念的不好,可人却机灵,谁想到他能记着去冀洲的路,在太子府呆了几个月,被打的板子多了心里就生了怨,在不愿在这挨人欺负,便偷偷的跑了冀洲,他身上也没有银子,他嘴甜,一路上便和人讨口吃的,要碗水喝,等到了冀洲人已是瘦的脱了形,险些叫他两个舅母哭瞎了眼睛。

  严之涣在不得皇太子的心那也是他的骨血,儿子丢了自然得找,等寻到了人带回了京里又是一顿好打,严之涣这回知晓自己就是孙猴子也跑不出五指山,便歇了在跑的心思,在府里生活了下来,因皇太子对这个儿子素来不大理会,太子妃又视他为眼中钉,府里的奴才为了讨好太子妃和小皇孙自是想着法儿的作践他,饥一顿饱一顿的,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有那狗奴才拿狗食戏耍于他,做人作践的连太子府的一条狗都不如。

  邓大舅虽知道自己外甥是龙子凤孙,可瞧着他那刚回来时候的样子,也不想吃着什么山珍海味,连镇上的叫花子都要比他有膘,因为他被带回京里心里也是放心不下,就悄悄的进了京,打听到了太子府的住址,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上门去找,就守在墙根底下,被撵了在偷偷回来,等了好几天终于叫他瞧见了人,饶是他这样一条汉子瞧见当时的严之涣也落了泪,浑身伤不说,瘦的真成了猴样,邓大舅想着偷偷带了他去,然后举家搬迁,眼下严之涣已是晓得了什么是权利,哪里敢连累自己舅舅,只收了他的银子便让他赶紧回去,以后他不联系便不要在进京,邓大舅抹着眼泪走的,打那以后不时托人送了碎银子进京,隔个两三年便进京瞧瞧外甥,后来皇太子为严之涣请封后,邓大舅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他别的不晓得,也知道王爷那是顶顶大的,比县里的老爷官大了不知多少,见外甥日子好了,邓大舅到不肯在来往了,生怕他们这一家子的存在给外甥抹黑,让他没脸,对外也不肯透露他们的半点关系。

  严之涣倒是年年都托人往冀洲送银子,两个舅舅也收着,不过不敢花,和媳妇一商量,决定给他攒起来将来娶媳妇用,这次来京里也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事,原来他们听说了外甥去蜀地剿匪,不过得的信晚了,那时候严之涣已经恶名远播,邓大舅和邓二舅一合计,打仗是要命的事,谁晓得外甥现在怎么样了,得去看看,而且外甥年纪也不小了,总该娶个媳妇了,是用钱的时候了,便带了攒下的银子进了京,寻到了长乐郡王府,见府里张灯结彩的,和有过几面之缘的邓威一打听,才知道外甥已经成了亲,更觉得自己这一趟来的没错,银子送的正是时候。

  邓家人已有多年没见过严之涣了,印象中那个身上没二两肉的猴五儿已然大变了样,见他大步进来尚为认出,见他身着绛红锦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只当是哪个贵人,忙要跪了下来。

  严之涣也是吓了一跳,忙把人扶起,喊了声:“舅舅。”

  邓家人一怔,还是邓大舅先回了神,壮着大胆打量了半响,试探的开口问道:“猴五儿?”

  “是我,舅舅。”严之涣大声应着,也是激动,眼眶都红了。

  他这一应倒把邓家人激动的够戗,眼泪横流,哪里想到那猴样儿的外甥如今出落的这样体面,比他们看过的戏里的圣人还要体面,只是到底是多年未见,外甥又变得比戏文里的贵人还要显贵,不免有些畏首畏脚。

  严之涣忙让他们落了座,亲自倒了茶,又喊人上了点心,之后才道:“舅舅们要上京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们。”

  邓大舅摆着手:“咱们都是好手好脚的,哪用得着人接,在说你事也多,别因为咱们耽误了你的正事。”一边说,一边紧张的搓了搓手。

  严之涣历练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已是一流,见两个舅舅和舅母都紧张,便笑道:“舅舅舅母们莫不是不认识我了?”

  邓大舅嘿嘿一笑:“变样了,变样了。”说着,倒是想起了自己的来意,忙喊了弟弟,让他把包裹拿出来,又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土瓷罐,把那封口蜡盖一掀,把里面的粗米仔细的倒在布上,然后掏出一个油纸包来,那油纸包裹了好几层,他一层层打开,里面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银票。

  严之涣不由一怔,却见邓大舅把那银票递了过来,腼腆一笑:“我和你二舅还有舅母合计你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岁数了,这些你给的钱都帮着攒着呢!人都说京里娶媳妇花的钱多,你花钱又大手大脚的,到时候讨不到媳妇你娘地下也不安生。”说道这,邓大舅却突然高兴起来,顺手就在他肩膀上一捶:“谁晓得你小子出息了,连媳妇都娶上了,怕是花了不少钱吧!正好咱们来的时候对,你赶紧把钱收好,给你媳妇放起来,等用钱的时候手头也不用那么紧了。”

  严之涣薄唇微微阖动,眼睛红的吓人,声音嘶哑,透着哽咽之色:“我这里用不着钱,你们赶紧拿回去,现如今不一样了,没有人欺负我了,我也能吃的上饭了,给你们钱就是让你们花的,没事给我攒着做什么。”

  严之涣人已脱胎换骨,身上气势极盛,他自己犹自不觉,邓大舅却是感触良深,见外甥不要这钱不由缩了缩肩膀,瞧向了自己的弟弟。

  邓二舅比邓大舅更没出息,搓着手道:“拿着,拿着,总有用钱的时候。”

  “这钱是孝敬你们的,你们只管拿着花就是了。”严之涣动了真情,不自在的扭过去去,沉声说道:“在不拿回去我可真要生气了。”

  邓大太太听了这话笑了起来:“好,好,如今猴五儿出息了,这钱咱们就收了。”

  “什么猴五儿,如今外甥是王爷了,你乱嚷嚷个什么。”邓大舅斥她一句,虎着一张脸。

  邓大太太被邓大舅一嚷嚷吓了一跳,缩了下脖子,然后道:“我这不是叫顺口了嘛!我晓得了,以后要叫王爷的。”

  “什么王爷,舅母只管叫我猴五儿就是了,如今这名字,除了你们也没有人肯叫了。”严之涣低笑一声,轻声说道。

  邓大太太一脸得意的冲邓大舅扬了扬下巴:“听见没,还是外甥孝顺。”说完,瞧向了严之涣,一脸喜色的问道:“新媳妇呢?赶紧叫出来让咱们见见。”

  严之涣抿了抿嘴角,笑容顿了一下,还没等他开口,邓大舅又说了话:“见什么,你个没见识的,没听人吕管家说吗?外甥娶的是公主的外孙女,你这粗手粗脸别在给人家小娘子吓到。”

  邓大太太听这话不愿意了:“怎么就能吓到了,就是公主的女儿嫁给外甥,那不也是咱们外甥媳妇吗?总是要见一面的吧!我和她弟妹还准备好了东西呢!”说着,与严之涣道:“到不知你娶了媳妇,我和你二舅母在镇上最好的店里买了簪子,合计以后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进京,就想把簪子交给你,等你娶了媳妇在转交,如今好了,正好咱们可以亲自给她,虽比不上你们用的东西金贵,可也不便宜,花了十五两银子呢!”说完,抿嘴一笑,一脸神秘的说道:“你嫂子她们可没有,就给你媳妇儿买了。”

  邓二太太点着头:“对的,对的,我和你大舅母琢磨着京里的人见识多,普通的簪子肯定入不了眼,这簪子是纯银的,上面还镶了石头,叫什么,什么来着他大嫂?”邓二太太想不起来。

  “芙蓉玉,名字好听吧!”邓大太太抿着嘴直笑。

  严之涣本有心请了裴蓁过来与邓家见见面,可想着他舅父他们的出身,又怕他们言语无状得罪了裴蓁,她性子娇纵,若使了性子反倒是不美,便道:“本来是该让她来见见舅父舅母的,不过她身子养的娇,昨个夜里就没睡好,今儿一早又和我一起进了宫,折腾了久了,身子不太舒坦,便歇下了。”

  邓大太太一听急了:“哎呀!外甥媳妇不舒服你怎么还在这坐着,赶紧去叫大夫呀!不行,我得过去瞧瞧,身边没有人照顾哪行。”

  “不用,大舅母你坐,她身边有的是伺候的人,歇一觉就好了。”

  严之涣刚一说完,邓二太太也不是不赞同的附和着她大嫂的话:“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糊涂,身子不舒服是小事吗?就是身边有人伺候你也不能离了她身边,这刚成亲就这样,得让她心里多难受,日子长了夫妻也就离了心。”

  严之涣见两个舅母这样说,心里越发难受,想着还是去请一趟,管他是伏低做小还是怎样,只求娇娇给他一个面子就是,等完事后由着她是打是骂都随她高兴。

  这样想着,严之涣便道:“我先过去瞧瞧,没准她现在已经起身了。”

  邓大太太起了身,道:“我随你过去一起瞧瞧,外甥媳妇既然不舒服,怎么还能让她过来瞧咱们。”

  严之涣正想着怎么给大舅母拦下,就见秦宝一路小跑的过来,到他身边低声耳语道:“虎丫带了王妃过来。”

  秦宝话一出口,严之涣便怔了一下,赶忙起了身,道了句“去去就来”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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