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_狐狸精陆将军(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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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外头的年轻侍人却是比他还激动既期许又哽咽地入殿内,不无感慨地泣道:“君后……我们君后终于熬出来了……”

  “你这孩子……”陆修微微垂头,神情又恢复往日淡淡的样子,耳尖却多了一丝可疑的红晕“快去罢。”

  他年纪一大把早已经过了喜怒形于色的年纪若还跟年轻郎君似的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年轻侍人应了差事后立时飞奔出去去内侍监找李大娘寻钥匙去。

  而陆修则扶着酒醉的姜洛,将她整个身子都倚靠在锦榻旁的侧壁上然后自己跪立在地毯上,轻轻替她脱去了鞋袜,将一双重木底、云头锦的重台履合拢在一起放到床边侧处。

  却不料在身子转圜的时候,姜洛一把捉住了陆修腰间的薄薄蝉纱身下的蝉衣也在撕扯中一下子便裂了开来,那蝉纱轻轻缓缓地从陆修的双股间滑落,轻柔得仿佛能凭风而起。

  丝丝缕缕的蝉纱全都落在了立政殿寝宫的软毯之上,而陆修身上则无了半点遮挡只剩下身下纯金贞锁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新周伊始姜洛特命手工匠人不再入贱籍转而从良籍手工匠人之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地位。也因此这时期的匠人比之早年更加具有灵气制造出了许许多多灵动精巧的手工艺品。

  手工艺品之中自然包括每个男儿都会戴的贞锁。

  无论是私坊打造的皮革丝织类贞锁抑或是官中督造的金银贞锁其形制与功能都与前朝有所不同,不再是简简单单的环形托子。

  单说现今陆修身下挂着的这枚贞锁,便是用细软的纯金丝缠成一条五寸长的圆柱体,根据男子身下东西的形状特别定制的。锁身的每一节都可活动自如,在最前端缀了一颗黄豆大小的锁芯,用特制的钥匙才能解开。而整件贞锁的外层刻着连绵不绝的云纹,里头则安置了许多尖锐的倒刺,是用淬火后的熟钢制成的。

  当佩戴之人暗生了不该有的情愫时,这些倒刺就会直刺入肉中,虽不至于伤人根本,却会疼得人冷汗涔涔,情愫便在顷刻之间消解。

  从此,周国所有的儿郎都变得温顺驯服了起来,再也没有半分野性与蛮横。

  甚至就连陆修也不例外。

  “枫儿……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姜洛歪着头轻睨了一眼陆修上下身子,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眼波流转,眸间似有万千情绪,又仿佛只是平静地打量着他。

  陆修宽肩下袒露出来的肌肤,紧衬匀实,瓷白如玉,只有小腹处稍显松弛,哪里像是传闻中“年老色衰”的样子?

  姜洛不由得以手拧了一把他的腰,尔后,却像是无害的小猫一般无害地笑了。

  “嘶……”陆修倒吸了一口冷气,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身子一颤,身下不由得传来阵阵刺痛,他僵直着身体,停滞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疼劲儿来。

  姜洛却侧倚在锦榻之上,身子一向内骨碌,双脚也滚回了榻内,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尚且带着余温的锦被上,再也不动弹。

  陆修胡乱寻了件披风披在身上,略一遮挡,便缓缓地上了榻,侧坐在姜洛身边,为她一颗一颗扣子解开身上的礼服。

  只因那件是往年大祭大宴时才会穿的,装饰繁复重叠,共有一百零八个盘扣,从上到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陆修饶是手巧心灵,在宫中数年又是常做针线的,仍是花了半盏茶的时间才解开半数。

  他熟稔地拉住姜洛的臂膀,将她翻了个身,趁机将沾满酒气的外衣礼服从她身上解了下来,一手揽住华贵的礼衣,稍微整理了一下,放到了旁边的熏笼上。

  褪去华服、半醉半梦的姜洛轻轻地阖着眼,脸上一改往日严肃威仪的模样,此时像是一只无害的小猫儿一般酣睡着,流露出了久违的安宁神情。

  不知怎地,陆修仿佛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好像回到了她的少年时期,回到了她们情意缱绻的年代。

  陆修古井无波的心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涟漪,他像是被蛊惑一般,一步一步凑近了姜洛,侧坐在她身边,静静地凝视着她。

  房内昏暗,只有一盏摇曳着的红烛放在不远处。陆修想凑近细看她,临了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她的双颊近在咫尺,姜洛呼出的热气混杂着酒气,横冲直撞地向他扑来。

  蓦地,陆修的双颊不由得泛起了红晕。

  却在这时,睡梦中的姜洛双臂一挥舞,横拦住了陆修的腰,然后不安分翻了个身,又去另一个方向躺着去了。

  这一翻身一下子把陆修全身带倒,他一下子躲闪不及,直接栽倒在榻上,而身上便是仍旧阖着眼睛的姜洛。

  姜洛夜里不老实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在酒醉后更加不老实了。

  这熟悉的温热与气息,一下子让陆修措手不及。

  他迟疑地将手臂轻轻从姜洛的鬓发处轻轻抽出来,却不意惊动了睡着的姜洛。

  姜洛缓缓地睁开眼,睡梦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下意识地紧紧搂住了怀中之物,双唇紧紧贴住了对方赭红色的唇,然后便熟稔老道地与人接吻着。

  “唔……”陆修只觉身下贞锁锋利的钢刺陷进了自己肉中,姜洛接吻的热烈与身下难以言喻的痛楚都是那么强烈刺激。

  欲与痛交织在他的身体里。

  他一下子丧失了理智,像是不要命了一般,反而回吻过去,激烈而又热情地回应着姜洛。

  陆修额头一下子冒出了许多冷汗,身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就连喉咙中也疼得不可自抑地低低哑哑地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声音。

  他虽然疼得厉害,但他不想放弃

  谁知道错过了这次机会,姜洛什么时候才会再来一趟立政殿呢?

  就在陆修疼得几近晕厥时,外头传来了通禀的声音。

  “君后殿下,老身来了。”李大娘步履蹒跚地走入殿内,停步在寝殿外的檀香木门后,她身后还跟了起居郎、起居舍人,以及几名来寻姜洛的年轻内侍。

  陆修一下子放松了精神,终于觉得自己有救了,马上就可以不受这份煎熬,光明正大地解开锁来。

  不过话说回来,明明他是姜洛名正言顺的夫君,为什么搞得跟偷情似的?

  谁承想,李大娘与起居郎、起居舍人一齐拱手,恭敬而又拘谨地问安道:“陛下,君后殿下安好,吾等奉君后殿下的旨意,来为君后殿下送钥匙,这全程符合礼……”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快进来!”陆修几近虚弱,冷冷地催促着。

  陆修虽然与左右两位起居郎不大熟,但是同李大娘还算有几分交情的。李大娘听了这话,又暗中看了看里头的情形,便立时推门入内。

  “快些!”陆修此时已是衣解鬓乱,满身满脸的香汗,惹得面颊通红一片,像是秋日里正盛的枫叶,一副不堪风情的样子。

  端得是:陆郎半老,风韵犹存。

  “钥匙呢?快解开……”陆修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另一边不舍地以身体回应着姜洛。

  在繁复的织锦帷帐之内,隐隐约约地显露出二人交缠的身形,这一分隐约却给人以无限遐想……

  起居郎与起居舍人都是清要文人出身,家中道德水准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她们忙抚了抚衣袖,垂头紧盯地板,假装视而不见。

  而李大娘走南闯北,却是熟视无睹地道:“君后殿下,这钥匙的规矩是这样的:须将钥匙交给陛下,然后陛下亲启才算礼毕。要不您先让陛下过来取钥匙?”

  陆修侧望了一眼旁边半梦半醉的姜洛,以她现在这个情形,怎么可能找准了锁芯,插进去钥匙呢?

  “你到底给不给吧?给本宫说一句准话,甭拿那套规矩来压本宫!”陆修扬声喊道,已经疼得快没了力气。

  “啊……这……”李大娘面露难色,不过她只是略微思考了下,便挥了挥手。

  身后几名内侍捧着一个紫檀木的厚重盒子,上面用珠翠镶嵌出个攒花,其中一名内侍打开了盒盖,里头依次摆放了五把钥匙。

  那钥匙每一把的形制都差不多,细小精致的头部用黄铜打造,而匙板却有半个手掌大小,上面工笔细刻着宫侍的名姓、宫院。

  其中一名内侍拿出最后一把,垂首,将钥匙从帷帐的空隙处递给了陆修,道:“君后殿下,这是您的钥匙,您试试榫卯是否合适。”

  说完这些,他赶忙缩回了自己的手,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君后一个震怒波及到了他。

  陆修赶忙拿了钥匙,将钥匙细小的头伸进锁眼中,再捏着匙板轻轻旋转了几下,那精巧的小锁“咔哒”一声便开了。

  此刻,陆修身上宛如被水洗过了一遍,汗如雨下,一下子解了这疼死人的玩意儿,不由得感觉身上微冷。

  他将钥匙重新递还给了那名内侍,便冷冷地道:“你们都出去……”

  几名内侍不敢招惹,立时拱手退下,而起居郎则拿出了一册厚厚的起居注,又从袖中拿了支蝇头小笔,在起居注上添了一笔。

  “贞顺五年秋,九月十五日,帝趋立政殿,幸之。”

  然后他待墨迹干涸后,便将手中书笔都夹在胳膊臂膀间,然后拱手告退。

  那些不速之客走后,二人便在榻上缠绵,鸳鸯交颈……

  回忆起重生前的种种,陆修不由得面红耳赤,待想到那夜房中之事,不由得面色羞赧,再也想不下去了。

  他只记得,那夜甚是激烈,像是把他五六年来积攒的媚劲儿在一个晚上都释放了出来,待二人行完事后,陆修的嗓子都叫得哑了。

  如果姜洛心里头没有他,为什么酒醉后唤的是他呢?

  陆修一时眼眶微红,他从久远的宫廷回忆中转醒过来,转身披上了件外衣,去后院酒窖内寻一罐酒来,然后用牙直接咬住了封罐的红布,一把将其咬了下来。

  酒香四溢,陆修只一闻便知是西北的烧子酒。

  那酒烈得很,从陶罐中倒出来,汩汩地流入碗中,半浊半明的液体释放出辛辣刺鼻的味道,陆修单手端着碗,只喝了一小口,便呛得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曾几何时,陆修也是很爱喝酒的。

  在西北行军时,是酒在漫漫寒夜中温暖了他们的身子。

  可是到了上京,喝这种烈酒只会徒增耻笑,被视为不知风雅的粗鲁武人。因此他家常设宴时都用时兴的桃花酒、桂花酿等温甜的酒,烧子酒这样的烈酒便喝得少了。

  再到温暖湿润的金陵时,他已经不再饮酒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他喝的酒越来越甜腻温良,人也越来越温良贤淑,跪在地上为姜洛换鞋袜,容忍她去侧室房里睡觉……

  他在西北血腥锤炼出来的尊严与骄傲在一点一点被折断,一点一点消失……

  他以为自己殷勤侍奉就能得到姜洛的宠爱,正如他那夜被醉幸后,以为姜洛终于肯原谅他了一样可笑。

  他只记得那夜激烈痴缠之后,他紧紧地环住了姜洛,在她耳畔轻语:“洛洛,你别走。我们重新来过,就像当初一样。”

  姜洛已经半阖上了双眼,十分疲倦地应了一声,道:“我不走。”

  两人便裹在一张锦被中沉沉睡去,甚至都没叫侍人过来清洗。

  翌日清晨,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姜洛已经不见了踪影。身下的被褥都换成了整洁干净的,只有自己身上的累累红痕才能证明昨晚发生了什么。

  “陛下呢?”他像往日一般,询问着姜洛的行踪。

  却未想到,他起身的窸窸窣窣声招来了不速之客。

  “君后殿下,老身失礼了。”李大娘站在寝殿之外,轻轻拱手道,“殿下昨夜侍奉辛苦,原不该这早晚就叨扰。只是后宫中贞锁规矩甚严,老身不好违逆。按照宫规而言,贞锁是要行事完毕后便带上的,如今天已大亮……”

  “戴就戴上罢,本宫也没说不戴。”陆修一双狐狸眼嗔怪地瞧了她一眼。

  另有内侍叩门而入,双手奉着昨日的檀香木盒,围在小小的帷帐之内,用灵巧的双手将昨日摘下来的贞锁又“咔哒”一声重新锁在了他身下。

  陆修吃痛地“哎哟”了一声,身下徒然出现了金属的冰冷,不过过了一会儿,便也逐渐习惯了。

  “本宫只是问陛下在哪儿?”整理好了身下,陆续再次问道。

  李大娘面露犹豫,终是拱手道:“其实陛下今晨走时,还留了一句话。说是让您忘了昨晚上的事,只当……只当没发生过。”

  陆修面色骤冷,他平静地望了幔帐屏风外的李大娘,似是讥讽地问了一句:“陛下她是嫌我老了?还是,嫌我脏了?”

  李大娘一时抖如筛糠,连忙跪了下来,然后才道:“老身……老身告退。”然后就慌不择路地直接走了。

  数日后,陆修才从前朝传来的消息中知晓,姜洛硬是逼着起居郎与起居舍人,将那日临幸的事从起居注中删掉。

  她就这么怨恨他,甚至连一夜都不想承认?

  陆修不甘地再次拾起那只碗,将碗中剩下的烧子酒一饮而尽,烈酒猛地灌入喉咙,像是吞了刀子一般刺痛难受,但陆修却在其间觉察出了几分畅意。

  他现在不再困锁于深宫之中了,他有钱,也有地位,甚至还有一副干净的身子。

  现如今他人尽可妻,世上有千千万万的女人,他的妻子为什么非得是姜洛呢?

  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姜洛从床上缓缓地爬起来,侧坐在榻边,眼睛仍是紧闭着的。

  “害,昨天要上学,今天也要上学……”姜洛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以后每天都要上学。”

  想到这个悲惨的事实,姜洛就像是一只泄了气的酒囊一样,无精打采地瘪了下去。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用上学呀?

  姜洛使劲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来,却猛地想到

  今天她就不用去上学!

  今天她要去上京衙门处报告案情,录个口供啥的总需要些时间,一来二去的不就到晌午了么?

  姜洛这么仔细盘算了一阵,“腾”地一下便从榻上弹了起来,简单梳洗了一番,便扎一个百合髻,摇摇摆摆地上了街。

  天色尚早,她先是在周围的街坊里闲逛了一圈儿,再从东市里买了个炊饼,一边嚼着一边走向上京府衙门门口,等着嬴、姚二人过来。

  可左等右等,也没见个人影儿。

  “明明都是约定好了的呀,怎么也不见个人?”姜洛坐在衙门前的石阶上,双手相互扫了扫,将手中沾的炊饼碎屑抹掉,再四处张望着。只见嬴沈从远处匆匆过了来,她一脸疲倦,本是往上高高挑起的凤眼,今日都快要耷拉下来了。而她身后,还徐徐跟了个姚妙儿。

  姚妙儿面上亦是疲倦得很。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姜洛见到了二人,立即站起身来,转头道,“咱们快进去罢。”

  “可别提了,昨晚上把我折腾了一宿。那伙计倒是命大,并没有伤及要害部位,只是还发着高烧,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好。”嬴沈回了一句,简要说了一下伙计的情形,也准备径直走入衙门内。

  “慢……!”走在最后头的姚妙儿忽然出声,问道,“慢些,咱们今日还要去上学呢,真的要去衙门告状么?”

  “相比学业,还是一条人命更重要吧?”姜洛只觉这话说得奇怪,不禁挠了挠头。

  “对啊,而且我们三个都有了举子身份,为什么非得上太学呢?我寻思着,就算不上太学,咱们也有资格参加明年的春闱啊。”嬴沈抱臂道。

  “快来吧。”姜洛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姚妙儿的手臂,准备拉着她一起走入衙门。

  姚妙儿却是迟疑了一会儿,终究随着二人走入了衙门内。

  只见嬴沈说明了来意,衙役便将一行三人带入了知府审案的暖阁,最里侧有一高台,上面放着三尺法桌,桌上摆设着惊堂木、令箭筒。法桌背后是一青天红日图,当中设一“明镜高悬”的额匾。

  “堂下何人?所为何事?”姚知府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公事公办地问道。

  “草民嬴沈。”嬴沈拱手道。

  “臣女姜洛。”姜洛亦随之拱手。

  “臣女姚妙儿。”姚妙儿却是没有拱手行礼,因她是皇太女的伴读,面对这些品秩不高的小官不必行礼。

  姚知府听了这三人声音都尚且稚嫩,这才稍向下看了看三人,才是惊道:“你们才几岁,就来本知府这里报案了?小孩儿们,衙门可不是你们来闹着玩儿的地方。”

  嬴沈忙笑道:“知府大人,非也非也。”

  说罢,嬴沈便将昨日所见所闻细细讲与姚知府听,又苦着一张脸,道:“城东李大夫的医治草药等费用还是我给她垫的,这钱银我找谁结去?”

  姚知府听完,不由得连连嗟叹,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家商铺大约是失于看守,让那胆子肥的盗贼给盯上了。”

  姜洛不禁道:“知府大人,我觉得那些贼人的目标不是书册钱银,而是那位看店的伙计。”

  姚妙儿却是一惊,她忙问:“何出此言?”

  “那贼人一共五个人,全都围绕着伙计下手,却对旁边的书一点也不感兴趣,这岂不是很奇怪么?”姜洛细细回想着昨晚,轻声答道。

  “或许是贼人想要先料理了那伙计,再抢掠走书册。”姚妙儿亦提供了一种可能。

  嬴沈也点头道:“许多窃贼生性凶残,若说是放倒了伙计,也未尝不是一种可能。”

  姜洛又道:“可是那日我到了书铺门口,她们看见我后,很匆忙地刺了那伙计一刀。若是她们求财不成,直接走了便是,为什么还要再给伙计补一刀呢?”

  堂上诸人一下子迟疑了起来。

  “洛洛,你竟然还看到了这样的细节?”嬴沈不由得问道。

  “是不是……是不是你记错了呀?”姚妙儿亦问道。

  “啪”地一声,惊堂木在姚知府手中重重地拍了一下,姚知府沉沉地道:“肃静!”

  三人便不再言语。

  “姜洛,你说那贼人是为了追杀一个书铺伙计才乔装打扮,夜市行凶。”姚知府简要地重复了一遍姜洛的观点,然后问,“那么这伙贼人究竟是为什么跟一个书铺伙计过不去,非得杀了她呢?”

  “这……”姜洛挠挠头,诚实地道,“不知道。”

  姚知府不由得失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如你所述,那群黑衣人训练有素、衣饰统一,只杀一个小小的书铺伙计未免划不来。”

  姜洛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刚想再要说什么,只听惊堂木又震耳拍了一下。

  “依本官多年经验,该是流窜作案的飞贼所作。”姚知府啜饮了一口清茶,润了润嗓子,才道,“飞贼行凶伤人,可书铺也并不完全无辜,她们放任一位伙计独自看店,难免招人算计。因此,本官判处陈宅书铺为伙计张泉生支付医治费用,若是无事,退堂!”

  说罢,两侧衙役点着刑棍,齐声道:“威武”

  这案子便被如此草草了结,甚至连陈宅书铺的老板伙计都还没到场,就被了结在册。

  姜洛垂着头,与嬴、姚二人并排走出了衙门,此时天色尚早,仿佛还未至辰时。

  “我们现下去哪里?”嬴沈首先开了口,伸着懒腰道,“我想雇个轿子去平康坊,去那里先睡一觉再说别的。”

  姚妙儿亦开口道:“我想先回家一趟。”

  姜洛左右看了她们二人,道:“这时辰还早,更何况这附近不远处就是太学,咱们不如去太学瞧瞧,毕竟是开学第一日,咱们也不能从第一天起就逃学呀。”

  她们二人都坚定地摇了摇头,各自雇了各自的轿子,自走了。

  而姜洛则只身前往太学,方入太学正门,只听房舍之内传来朗朗读书声。

  姜洛连忙从前门往后走,悄悄倚在后门处,稍稍拉开了一点门,偷偷瞄着屋内的情形,只见三寸讲堂之上并无一人。

  而讲堂之下,前排学子在津津有味地齐声朗读着,后排的学子却是形态各异,不可一言以蔽之。姜洛注意到靠门坐着一位年纪尚小的女童,恰是那日问她“俞钱子”怎么写的女孩儿。

  那女孩将一本厚厚的线装三经新义竖着放在桌前,用以挡住视线,而底下却放了一本小人书,现下她正猫着腰津津有味地看着。

  因那书册小小,姜洛也看不真切里头的内容。

  她看得入迷,仿佛这个世界的其他一切都不存在,只余下她和她的书。

  姜洛偷偷捡了一块小石头子,悄悄地从门缝中踢出去,恰踢在了俞钱子金线银缝的绣鞋上。

  俞钱子这才恍然抬起了头,一见到姜洛,却是吃了一惊。

  姜洛食指放在唇中,比了一个“嘘”声,叫她小声安静些。

  俞钱子立即会意,她将自己旁边的书箧放到地下,然后挪移了位置,腾出最靠近后门的位置,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着自己的小人书。

  姜洛弯着腰,低着头,蹑手蹑脚地从后门溜进书院内,然后迅速地坐到了俞钱子刚腾出来的位置上。

  “姐姐,你来了?”俞钱子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笑眯眯地问姜洛。

  姜洛轻轻点了点头,问道:“姚司学来了吗?这是已经开始上课了,还是怎地?”

  “姚司学还没来呢。”俞钱子悄声道,“姚司学今晨有事,所以要晚来一会儿,前面一个时辰都是早读时间。”

  姜洛心中暗自庆幸,又指了指她手中的小人书,问:“你看的是什么书呀?”

  俞钱子神秘兮兮地一笑,凑到姜洛耳畔道:“这可是限量绝版的上京美男子图鉴。”

  “什么?”姜洛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疑惑,“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俞钱子将自己的书毫不吝啬地递给姜洛,轻声道,“这里头包含着上京所有风流俊逸的公子,不论是出身世家,还是平民百姓,所有姿容淑丽的男子都记录在册,依次排名,并且每年更新。”

  姜洛接过了这册书,小声感慨道:“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我手里这本可是天和十五年最新版!”俞钱子洋洋自得地道。

  姜洛不由得心生好奇,随意地翻到了其中一页,只见上面是个瓜子脸,杏核眼,柳叶眉的俏公子,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是贺兰家的二公子,柔情似水,只是额头宽了些,看着呆钝了些,所以排名不算太高,只是第八十二名。”俞钱子小声评判道。

  姜洛又翻到了另一页,只见上面画着个端正美人,长方脸,剪水瞳,一副芙蓉出水的清丽佳人模样。

  “这是姜家的大公子,长相性情都是一顶一的,只可惜五年前入宫了,在深宫后宅内谁也看不见。”俞钱子又啧啧叹道。

  “舅舅?”姜洛看着画册上熟悉的面孔,不由得一惊,“这画册中怎么还有我舅舅?她们是怎么连我舅舅的长相都知道?”

  她的舅舅自幼长在深宅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外人几乎是看不着的,缘何能入这上京美男子图鉴呢?

  “那我就不清楚咯。”俞钱子轻声道。

  刚说完这句话,只闻室内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声。

  俞钱子伸长了脖子,向窗外巴望着,一边远望一边将手中的小人书收进了背囊中,着急忙慌地对姜洛道:“姚司学来了。”

  姜洛抬头一瞧,果见在浅淡稀疏的树荫下,姚司学穿着绯红的官服,脚下踩着石青色皂靴,匆匆地过了来。

  姜洛与俞钱子连忙打开三经新义,共用一本书,装成一副专心致志学习的样子,待姚司学走上三尺讲堂,斑白的须发还一颤一颤地,她喘了一口气,才说出了个惊天噩耗。

  “诸位学子,前几日老身接到了陛下的急令,今晨终须将陛下的旨意传达。”姚司学向台下扫了一眼,终将眼光停留在了姜洛身上,“因为种种原因,去年的秋闱成绩暂且待定,先要重新合验后,才能颁布举人资质。”

  “什么?”姜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怎么才算是合验了资质?”

  “陛下思虑深远,特设一考试名为别头试,若是考生的三代内亲中有与科举相关的官员,便要再重新参加别头试,以示公正。”姚司学淡淡地答道。

  姜洛仿佛被当堂一棍子打蒙了,她惊愕地凝视了姚司学一会儿,看到姚司学眼中严肃而又慈善的目光,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姚司学不是在开玩笑。

  她前十年的人生都是为了准备这场秋闱,好不容易考过去了,然后突然有人告诉她这场考试作废了,还要再考一遍?

  “姐姐啊,别难过。”俞钱子轻轻地抚了抚姜洛的背,替她顺顺气,然后又道,“举人不举人地有什么用?只要你读书、会算,去我家铺子上当个账房先生也能吃香的喝辣的。”

  姜洛:……

  俞钱子的安慰毫无效果,姜洛痛心疾首了一番,终究开始凝眉细思

  她的姨妈是江南道的提督学政,需要进行“别头试”嬴沈的母亲是国子祭酒,更需要进行“别头试”至于姚妙儿,她们姚家在礼部的人可谓是数不胜数,礼部门梁要是倒了砸下来,砸中的十个里头有八个姓姚……更是逃不过这个新出的“别头试”。

  总之,她们三个都难逃再考一次的命运了。

  姜洛一时愁云惨淡,却听姚司学继续道:“午后我还要去处理事情,下午便放假半日,我给你们留了策论题目,今晚先初试解题。”

  说罢,她便拈起了书案上一支粗笔,大笔一挥,一气呵成。

  “你们可读过三年前姚状元在洛城殿上挥笔写就的名篇悯桑女赋?”姚司学一边将熟宣纸从讲堂上拿起,展示给诸位学子,一边问道。

  底下的学生听了,大多都点点头,脸上颇有惊羡之意。

  恰是去年状元的文章,凡是准备举业的大都通读过。

  只有俞钱子是个例外,她轻轻推了推姜洛,悄声问道:“什么是悯桑女赋?姚状元又是谁?”

  姜洛头也不转地听姚司学的讲论,口中简单讲着:“姚状元就是去年新科状元姚知节,悯桑女赋则是她在殿试中写的名篇。”

  俞钱子听了,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当年,姚状元在京中名不见经传,乡试、会试也未见其名,但因这篇悯桑女赋文辞骈美,最难得的是深入洞悉了南地桑女的劳动艰辛,给出的意见也切中肯綮。当今圣上亲点了她为状元,足见此文之贵重。”姚司学似是回忆起了三年前的盛况,又道,“如今你们以悯桑女赋为论,自寻论点,写一篇策论。”

  俞钱子又是满脑袋的疑惑,她转头问姜洛:“姐姐,什么是策论?”

  姜洛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却不知如何回答俞钱子的问题。

  “姚司学,可是我们连桑叶都没见过,怎么才能悯桑女呢?”问话的正是姒裘金,她身出武将世家,本来就最头疼这些个策论史论了,再写这种没见过的题材,她更是头疼。

  “你啊……朽木不可雕也。”姚司学用戒尺轻轻地敲了姒裘金的额头,“你悯的是桑女,又不是桑叶。那姚壮元也是上京人士,怎么就能写出这样的名篇呢?”

  姒裘金无奈地叹了口气,肥嘟嘟的肉脸也不由得垂了下来。

  最后剩下一点儿时间,姚司学便将悯桑女赋逐字逐句地念了一遍,又讲解了其中疑难的用典,再解释了整体的意思,便放学子们回去了。

  姜洛不甘心地跟在姚司学身后,待姚司学出了学堂门,便站在走廊处叫住了她,拱手道:“姚司学,学生有一事不明。”

  姚司学侧过脸去,颇为和蔼地问道:“什么事?”

  姜洛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为什么圣上突然取消了去年的秋闱?”

  姚司学叹了口气,揉了揉姜洛脑袋上的百合髻,道:“你要再考一场,的确有些不公平。至于原因,也不是我这个小小司业能知道的。”

  姜洛听了,委屈巴巴地垂着脑袋。

  “我只是听同僚们提起,仿佛是有人比对了殿试与乡试的笔迹,发现同一个人却有不同的字迹,于是陛下便下令彻查。”姚司学见姜洛如此,便稍稍透漏了一些自己所知道。

  姜洛不由得眸色一转,微怔了一下,才回到学舍内。

  此时学舍内只剩下稀稀零零的几个人影,她收拾了自己书桌上的纸笔,也匆匆走了出去。

  上京七十二家酒楼,若是樊楼敢称第二,又有谁敢称第一呢?

  正值夕阳西沉,黄昏饭点,樊楼一处临窗的坐阁内,几位西北军旧部聚在一起,把酒言欢。

  “陆将军,这是安塞边防的裴将军。”姬潇节一边捏着玲珑酒盅喝酒,一边笑着为陆将军介绍对面浓眉大眼的壮妇。

  “裴将军,这是已经调到江南道的陆……”姬潇节又侧过身去,为裴将军介绍陆将军。

  “我知道,西北军中谁人不闻陆将军的大名?”裴将军也是个性情中人,她爽朗一笑,打断了姬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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